第35节(3 / 3)
韩家根基深厚,有资本容女儿不嫁,把一个嫡女废到手里。秦家可不许,长房嫡女能允挑个轻省人家已是开恩,介时绑着上花轿也要把人嫁出去,不会让知娴一人连累众姐妹声名。
知言伸手逗弄从宁远侯府带回来的水仙,青白浅瓷盆中,一泓清水,质洁绿意深,白瓣吐蕊,冰肌玉骨,只一盆栽尔。那及得上塞外迎风挺立的胡杨,漫天黄沙,红叶绚烂,屹立千年,枯而不死,死而不朽。
连着飘了两日雪珠,寒风冽人,丫头婆子紧缩脖子快步在院中行走,巴不得主子们没吩咐,能在屋中躲清闲半日。
下午闲时,方太君浅睡,知言在正荣堂次间明窗下抄着金刚经,快到年下,依着旧例,送到各处庙宇诵读,只用馆阁体,姐妹们都分抄,略表心意。
老狐狸和方太君都不甚信鬼神之说,待僧侣尼道平常,如此行径走过场,花几个银钱卖个心安罢了。
最近不能出城,燕云楼前一事,秦晖被罚,加了功课关在院中读书。秦旷次日被送到英国公身边当亲卫,英国公年底冬训,日日盘旋在西郊营忙于军务,故秦旷至今不曾回府。
知言放下笔活动手腕,准备歇一会再抄,听婆子报四爷回来,说来奇怪,秦昭这回出门一个多月,送五太太一趟往返只需十数日,不知又去了何处公干。北风朔吹,已是数九,不仅方太君念着,三太太望眼欲穿,几个姐妹心神不定盼着他早些回转。
毡帘打起,秦昭进屋先向祖母磕头请安,方太君忙命起来到眼前,心疼地说:“天寒地冻,可是辛苦你了,见了你祖父不曾。”
秦昭微笑点头:“见过了,换过衣裳才来见祖母。孙儿这回出门,守了半个多月,终于等到孟御史之孙出门游学年底回家,不负祖父母之托。”
方太君颇有兴致:“哦,孟家老太太可好,去年听你说,她得了痰疾,说来比我小上几岁,当年吃苦太多,伤了根本。”
秦昭语气轻松:“好,孟老太太身子仍康健,比去年我见要精神几分,托我向祖母问好。”
方太君感叹:“近三十年没面,故人改了容颜,我们都已老朽矣。你祖父交待的事可是办妥了。”
秦昭斟酌用词:“孟老太太说旧时之约,履约之人已夭折,便已了结,不算咱们家失信,让祖父不必再执意如此。”
方太君面上带出伤感:“当初,你祖父能脱身,还赖孟御史上疏铁谏,虽是先帝并不是因他之故手下留情,终是雪中送炭,情义无价,秦家上下几十号人欠他家一个人情。孟家遭难时,咱们家远在西北不能伸以援手,只京中两个旧仆偷偷送过几回银钱衣物,几如杯水车薪。他家儿子因此身子受损,不及弱冠,药石无效不治身亡。孟家女儿原与你六叔自幼定有婚约,那么个一个机灵乖巧的小人儿经受不住抄家,受了惊吓夭折。外人虽不知晓两家婚约,几十年间跟块石头一般,压在我和你祖父心底,总不能愧欠人家。”
秦昭安慰祖母:“孟御史之孙是个心思豁达之人,存有大志,言谈中并未对祖父生怨,孙儿见他心气高,恐不肯与秦家再续姻亲。”
方太君轻叹:“见着人就好,一次不成还有下次,孟家人总有一分傲骨,我早都想到。”
又是孟家,趁着空当,知言对秦昭眨眼,秦昭带笑意轻眨眼回应。
☆、 明镜心
方太君拉着秦昭细问孟家诸事,见外头天渐黑,打发秦昭回三房,因说:“你母亲在房里等了多日,见天盼着,带妹妹回去,得空再来陪我。”
秦昭应下带着知言往三房走去,知言细观秦昭,历经风霜奔波,气质愈沉敛,步履稳健,自信却不张狂,少年郎一步一步朝成年男人蜕变。
知言心中有几分忐忑不安,秦昭回来是否还要罚知言、秦晖乱跑惹出事非,故讨好地套话:“四哥,你不在京,家中好生没意思。”
秦昭似笑非笑,轻哼:“好生没意思?燕京城中热闹地方,六弟带你去少了,真是无法无天。”伸出手指狠弹知言额头,脚步不做停。
知言捂着额头,暗中吐舌头。不是吧,回府一会功夫,耳报神们把家中大小琐事都汇报清楚。这个冬天可是没指望能出城骑马。
知言苦着脸跟在秦昭身后到三太太正屋,除秦旷外,众兄弟姐妹都在。秦枫坐在上首同几个女儿说话,温声软语,体贴周到。他总是在女儿面前做慈父,到几个儿子跟前另换一副面孔。
秦枫回府数月,竭尽全力补偿多年在外,不能与儿女相处亲近之憾。一有闲暇,唤来众儿女说话,推心置腹,言语如和风细雨,大到人情往来、世间风俗,小到生活微末,事无巨细,倾囊相授。舔犊之情深,旁观者为之动容,最起码他是个好父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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