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节(1 / 3)
这一声“子昊”来之不易,子昊身后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,眼底一层傲然笑意随之隐现:“王叔当看得明白,我若真要灭九夷,何须如此麻烦?且兰率兵攻城之际,只要我下令断桥放水,九夷族精锐便要尽折于此。你们身后的护城河中,早已不是江水清流,里面的‘噬骨无魂散’足以令上万人瞬间化为乌有,寸骨不留。而终始山洗马谷中那些老幼妇孺,想必也绝非昔国军队的对手。”
清冷的话语淡淡入耳,却宛如乍雷平地迭起,直惊得古秋同等面无人色。便在他们心神俱震之时,子昊突然容颜一肃,朗声道:“王叔既问朕如何向九夷族交代,朕便以雍朝天子的身份向他们保证,帝都会释放九夷族所有族人,归还九夷族所有土地,蠲免九夷族所有赋税,并以九哀之礼厚葬九夷族女王。”他顿了一顿,望向王城前片片耀目的剑光,语调平缓有力,“三年战乱,其苦自知,无论是九夷族还是帝都的将士,何其有一人愿征战残杀?何其有一人愿埋骨沙场?将士男儿,谁无父母?谁无兄弟?谁无手足?谁无妻儿?两族相残,何日得终?九夷之战,乃是王族兴无道之兵,罪在朕躬,朕当降诏罪己以谢天下,还九夷族清白公道……”
他这番话清朗沉稳,以自身内力遥遥送出,清清楚楚、切切实实地传入每一个九夷族战士的耳中。九夷族阵中“轰”地一乱,刹那间又声息全无,一片沉默惊愕。仲晏子也不由怔住,不想以他君王之尊,先时之傲,分明胜券在握,却情愿如此退让,这非但出人意料,更令所有人再无从挑剔。
这般手段,杀之立威,赦之以恩,存之以情,动之以理……仲晏子心头五味杂陈,倘若昔年襄帝有此一半谋略,王族何至大权旁落,天下又何至分崩离析?
征战惨烈,历历在目,九夷族从来便无人愿意浴血厮杀,只是为争那一口气,决不能不战而死,任人凌辱。而如今天子降诏谢罪,封国享九哀之礼,如此殊礼,自古未有,九夷族至此还有何可怨?
东帝淡定的声音传遍王城内外,穿透浓雾,隐隐回荡。云开,雾散,万里长空渐渐露出如水颜色,湛蓝晴冷,阳光缓缓铺展而下,终将帝都笼罩在一片金色明光之中……
软玉枕,烟罗帐,夕阳光暖,自层层繁复的黄绫宫帷缝隙间悄然透露,一片恬淡如金的浅影覆上且兰凝脂般的肌肤,细密的睫毛,挺秀的鼻梁,温软的红唇,鸾被锦衾之下,伊人静静沉睡,神情安然如同单纯未经世事的婴儿。
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挑开罗帐,淡青色衣襟上夔龙玉饰的丝绦微微一晃,随即静垂无声。有人驻足凝眸,目光淡淡扫过这绝美的容颜,良久,一丝轻叹,低低飘落。
是谁的目光柔和似水,是谁的气息温雅如春,是谁一笑间月朗风清,是谁的怀抱如此温暖,如此安全……
“母亲……”唇畔一声模糊的呢喃,似是梦呓,随着眉宇间细微的蹙痕,且兰秀眸微张,突如其来的光亮落上眉眼,她心头一惊,猛地清醒过来。
四周悄无人声,这是一间安静的大殿,整块白玉制成的圆形凤榻居中摆放,其上锦衾如雪,四角玉钩微垂,上方杏色轻纱绡帐缀以明珠美玉层层铺展,沿着饰以鸾纹的玉阶一直拖曳至光洁明净的地面。丝缕烟罗,流落于轻袅的沉香曼影之中,只觉静谧。
隔着垂帘重重,玲珑窗格间透出幽静的光线,落影纤长,仿佛已是黄昏。
且兰发觉身上的战袍已被换成了洁白柔软的丝衣,心中一惊,伸手探去,腕上月华石却赫然仍在。她微微拧了眉心,环目四顾,起身步下凤榻,诧异地感到地面玉石异常温热,足尖与之相触,一股熨帖的暖意融融浸透肌肤,令人通体舒泰,心神安宁。
轻光碎影,点点散落一地,一时不辨身在何处,是梦是醒,抬手拂开水晶帘,赤足踏着斜阳宁静的光影向外走去。木兰清香缈缈,大殿深处隐有流水的声音传来,转过一道羊脂白玉屏,眼前竟是一间浴室,温泉水暖,不知自何处而来,淙淙流淌过玉石浅阶,更衬得四周静极。偌大的空间里似只有这水声,只有她一人,且兰在池畔驻足,只觉这里静得渐渐令人不安,正要转身,心中忽觉异样!
这念头甫动,她黛眉一剔,掌起袖扬,头不回,腰不折,修长白衣如云出岫,划过水雾异香,直袭身后之人。
只听“呀”地一声轻呼,眼角一片衣影闪过,来人侧身疾退,堪堪避开一掌。
且兰掌下落空,却不停顿,纤手如刃斜切对方手臂,同时看清来人是名年轻女子。
眼见掌风袭来,那女子被迫应招,手腕一翻,素衣底处叩指如兰,拂向且兰手心。
双掌相交,她掌心一股柔劲似有似无,微微一漾,两人错手而过,且兰衣袖轻抖,旋身向左,右手云袖忽然便向她肩头拂去。
那女子不及躲避,侧步时纤腰急拧,人便像附在那飘舞的长袖之上,滴溜溜连转数周,却不料且兰左手衣袖飞扬,势挟劲风,已扑面而至。
情急之下,那女子足尖一点,腰身轻折,竟在那柔软的长袖之上微微借力,一个翻身脱出双袖夹击,轻飘飘落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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