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7节(2 / 3)
利用你控制穆国,传位与你,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的手段?”
高高在上的王座中,他云墨般的王服被朱红的龙纹衬得雍容高贵,满殿灯火灿烂,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,他在光明之下,她在黑暗之中。
子娆微微仰头,泪水溅落在冰冷的玄石地面上,晶莹破碎,点点成伤。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穿上吉服的样子,那金色光海中喜庆的颜色让他清冷容颜也带了几分暖意,如玉出尘,不胜风流。然而那温暖不是为她,在他身边执手相伴的女子永远不会是她,直到现在她才明白,原来从一开始她便没有这样的资格,原来她从来不曾懂他。
十余年相依,不过一场荒谬,千里相思,不过一厢情愿。玄塔之下,长明宫中,九华殿上,翠竹林间,红尘眷恋不过梦幻,这个在她心中胜过一切的男子,她可以为他赌上一切的男子,轻而易举便已毁掉她的所有。她不知道自己是谁,应该是谁,如果她是他的王妹,那么他永远是她的哥哥,她嫁他娶,姻缘何从?如果她不是他的王妹,那么至爱成仇,至亲成怨,七情六恨,何以相对?
无论怎样她都不是他需要的那个人,他不要她。
一心执念,万千利刃割向心头,不知伤口在何处,不知伤了有多深,只是痛得人鲜血淋漓。
“在王兄心中,雍朝真正的继承者应该是九夷女王才对,她会为你诞下储君,正大光明地成为你的王后,不会让王族蒙羞受辱。至于我这个冒牌的公主,王兄没有亲手杀我,已是天恩浩荡。”子娆从怀中取出大婚前他赐下的密旨,一步步走上策天殿,笑容凄艳,有种绝决的美,“子娆永远不是王兄的对手,王兄其实无需如此费心。我已替你杀了岄息,他们造的孽统统我来还,还清了这份血债,你我从此恩仇两清,我与王族也一刀两断,再不相干!”
“子娆……”子昊深深蹙眉,开口唤她。子娆却似什么也听不见,泪水已尽,心也成灰。
“至于王兄这份恩赐,子娆不敢受,也受不起,你我总算兄妹一场,要杀要废,还请王兄给我一个痛快。”
她染血的玄衣似莲光绽放,整座大殿在明明暗暗的灯火中逐渐沉寂。莲华似血,重重成刃,子昊幽深的眸底似有某种异样的情绪轻微涌动,仿佛深渊之下急遽的暗流,刹那席卷而过。自从在这策天殿至高之处做出那个决定,直到此刻他才发现,七年前的那场棋局他真正输了,彻彻底底输给了昭肃承圣显王后凤妧,输上了雍朝的江山,王族的天下。
多少年心血,究竟为何?算尽一切,却又如何?
龙座上犀利的刻痕嵌进掌心,心头闷痛越来越重,带来阵阵强烈而空虚的晕眩,子昊微合双目,勉强忍过一时,再睁开眼睛时,眸中现出难以掩饰的深深的疲惫。
“你从穆国回来,就是要跟我说这些,从此一刀两断,再不相干。”
他淡淡开口,淡淡相问,那倦极的眸色中有着些许嘲弄的滋味,不知是对自己,还是对这弄人的天意。子娆面对他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平静,哑声答道:“对,从此以后,你我两不相干。王上的家国天下,还是留给你那位温婉高贵的王后吧,子娆从来不稀罕这江山王位,从今之后,我与王上,与王族,再也没有任何关系!”
她将决绝的话一句句掷出,像是劈向那无情宿命的剑光,每一剑都鲜血淋漓,要将那些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与自己一起,击得粉身碎骨,灰飞烟灭。
子昊却从此沉默,只是静静凝视着她,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仿若无尽冷雪冰霜,一重一重一分一分地落下,在那片燃烧的怒海之上,结成万里冰封的苍凉。那样深那样冷的目光,一直看进她的心里去,看穿她的前尘今生,看穿一世沧海桑田,看穿命运荒谬的玩笑。
子娆突然不能动,也再说不出一句话,那漫天飞雪当头浇下,心中那烧得肺腑灼痛的火焰猛然一熄,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那深深浅浅的赤色之中回荡,慢慢击中心海深处,翻起一片滔天巨浪。
她到底在说什么,怪他,怨他,恨他?这个曾经用生命维护她的男子,占尽了她二十年岁月悲欢的人。
他苍白若死的面容不见一丝表情,无喜亦无怒,无悲亦无哀。子娆突然觉得怕,那种说不出的恐惧就像天地俱毁万物成灰,他一句话不说,大殿中静得骇人,唯有高处神宫血色的封印明灭流动,光影闪烁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一手扶案,缓缓站起了身子。“子昊……”子娆不由轻轻叫了一声,心中一阵强烈的不安。
然而子昊只是站定,半晌不见动作,只一丝极轻的声音,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,却是他右手撑案,越颤越是厉害,一道裂痕蓦然出现在金案之上,随着手底紊乱的真气寸寸延伸。
神宫之上的封印突然绽放出似血的异芒,血光化龙,飞旋着冲向他袖底闪烁不定的灵石,一瞬间漫空赤红,刺目如盲。异芒中喀喇一声轻响,那道血印生生向八方裂开,继而全然黯淡下来,只余下灰烬一般微弱的痕迹。
封印破裂的一刻,子昊身子如遭雷噬,微微一晃,唇畔溢出丝缕鲜红的血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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